紀念抗美援朝70周年

懷念父親

潘志方

2020年10月12日18:13  來源:人民網-河北頻道
 

今年是抗美援朝70周年,我想起了他——我的父親,一位抗美援朝老兵。

父親是我永遠敬仰的人,我心目中的英雄。他是一名共產黨員,一名參加過淮海戰役、渡江戰役、解放上海和抗美援朝的戰士。他是一名醫生,精通外科手術。回國后,一直戰斗在救死扶傷、治病救人的醫療戰線上。1963年,家鄉發洪水,父親在一次出診時發生意外,得了嚴重的精神病,直到去世也沒有康復。

我是父親得病后出生的,所以印象中隻有他帶病的樣子。父親的病是陣發性的,鬧起來四肢僵硬、口吐白沫,看起來十分痛苦。母親帶著他多方求醫,中藥、西藥,正方、偏方吃了不少,效果都不太好,后來在堯山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時間,依然無好轉。醫生說,他的病是在戰場上驚嚇所致,得慢慢調養。我清晰地記得父親發病時痛苦的樣子,也清晰地記得他清醒時候說的話,他還經常勉勵家人,要堅強。他說,好日子總會來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承擔起守護父親的任務,母親叮囑我:爹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我成了父親的“保鏢”,經常跟在他的身邊。父親是個非常慈祥的人,總是笑瞇瞇的,愛開玩笑、講笑話。我沒少聽他講年輕時的事:有日本鬼子的燒殺搶掠,有參軍打仗的槍林彈雨,有行醫救人的感人故事……我聽得很入迷,常常纏著他講了一個又一個。

父親高小畢業考進了華東衛生學校,參軍當了兵,畢業后,就跟著部隊轉戰南北。淮海戰役、渡江戰役、解放上海,跟隨部隊一路南下,打了很多勝仗。他給我講了許多在朝鮮戰場的故事,還有朝鮮話。現在我還記得手巾叫“蘇棍”,狗叫“改”,貓叫“郭養因”……到現在,我還能講一句朝鮮話呢!

父親的寬厚仁慈鄉裡鄉親都知道。他總愛拿自家的東西給別人用,經常免費給鄉人看病,經常給過路的和做買賣的引路……國家軍烈屬政策下來了,他躲在家裡不吱聲。他說,自己過得去,不必麻煩國家。

我上小學時,父親的病好了許多,能像正常人一樣到田裡干活了,但畢竟歲數大了,再沒能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他經常對我說:長大了要當醫生,為鄉人看病。他還翻出自己保存多年的《藥物學》《病理學》給我講,我也因此懂得了許多醫學知識。他手把手教我打針,我說不敢,他便拿起針往自己身上扎,接著讓我在他身上試。起初,我怎麼也扎不進去,他鼓勵我說:大膽點,就當往木頭上扎。我閉上眼,使足力氣,終於成功了。我成了半撇子醫生。

有次他偷偷告訴我,說晚上帶我去游泳。我高興極了,竟忘記了母親的叮囑。晚飯后,我們溜出去到了村西的池塘。他說:行動。我們便下了水。父親的水性很好,一個猛子下去,半天才從池塘中間探出頭來,魚一樣地來回穿梭。而我躡手躡腳地不敢往深處走,腳下一滑,還灌了好幾口水,后來干脆抱住一棵大樹瞎蹬踏。那天很開心,但后來想起來很是后怕,萬一父親游泳時發病,而我又不會水,后果不堪設想。

等我上初中時,哥姐都成了家,繁重的勞動和沉重的債務,讓父母老了許多。1988年,我鬧胃病,母親晒糧時又從房上摔了下來,真是禍不單行,本來拮據的日子雪上加霜。父親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病情也日漸加重。看著你和母親憔悴的身影,我的心好痛好痛。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都老了,還要為我上學、成家而操勞,我怎麼忍心呢!

1989年,我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隆堯師范,父親的臉上又有了笑容。他們也真的高興了,父親又樂得在大街上和四鄰閑聊了﹔又樂得炫耀自己的兒子考上師范了﹔又樂得給鄉親們看病了。

1992年,我師范畢業,回到家鄉的小學任教。家裡生活漸漸有了轉折,父親有退休金,我有工資,母親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父親的病也很少發作了,倆人身體也壯實起來了。我在同一所學校裡搞了對象,父母可以放心了,可以幸福地安度晚年了。

可是,命運總是那麼弄人。就在我畢業后的第二年,夏天的一個月圓的日子,父親突發腦溢血離開了我們。我清晰地記得那夜我們一起吃得手擀面和紅燒肉,父親一邊吃還一個勁地夸我做得好呢。可誰知這竟是我們一同吃的最后一頓飯、最后的話、最后的笑容。

父親走的時候,我才23歲,還沒有成家,但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他的仁慈、堅強,他的樂善好施、助人為樂,他的為了他人、為了祖國的奉獻精神!

今天,父親離開我們已經28年了。在這時,我要對他說:父親,你現在還好嗎?你能看到母親和我們幸福的生活嗎?你能在月圓之夜和我們共度,一起共享這溫馨和快樂嗎?我想那顆向我們眨眼的星星,一定是你吧!你一定在笑,我分明地看到了,因為你看到了祖國的強大,看到了家人的和諧,看到了兒孫滿堂,看到了母親和我們無盡的幸福!

父親,這一切你都看到了嗎?

(責編:祝龍超、史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