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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人類探源再出發

2024年08月28日08:34 | 來源:河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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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東方人類探源再出發

泥河灣科學發現100周年——

東方人類探源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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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是泥河灣層命名100周年。

8月21日,在國家文物局、河北省文物局指導下,泥河灣科學發現10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張家口市陽原縣召開。

本次研討會,多位國內外知名專家學者齊聚泥河灣,探討泥河灣科學研究,展望未來科研發展,並就泥河灣對人類起源和中華文明起源的影響展開了深入討論。

時至今日的考古研究也僅是冰山一角

“100年來,泥河灣盆地成為探索東亞地區早期人類起源、演化的經典地區和關鍵區域,是實証我國‘百萬年人類史,一萬年文化史,五千多年文明史’的重要証據。”

8月21日,由國家文物局、河北省文物局指導,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國考古學會舊石器考古專業委員會主辦的泥河灣科學發現10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張家口市陽原縣河北省泥河灣研究中心召開,河北省泥河灣東方人類探源工程首席科學家謝飛在開場白中講了上述這段話。

這次學術會議規格不低,來自英國、俄羅斯、澳大利亞、日本、德國以及國內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等高校、科研院所的近百名專家學者出席會議。

為什麼國內外專家學者會齊聚河北這個小山村?

100年前,美國地質學家巴爾博以泥河灣村的名字命名了泥河灣盆地的河湖相地層,泥河灣有了第一個科學名詞——“泥河灣層”,從而揭開了泥河灣科學研究的序幕。

泥河灣地層記錄著中國北方晚新生代地層演化、古生物和古人類進化的歷史,被譽為“東方人類的故鄉”,是我國乃至東亞地區古人類文化序列最完整的地區。

一百年來,泥河灣考古吸引了眾多國內外學者,迄今已有50多個國家1000多名專家學者走進泥河灣開展科學考察。

這次與會學者中,就有不少“泥河灣”的老朋友。

英國埃克塞特大學教授Robin Dennell是第五次來到泥河灣。研討會上,他作了《20年來的泥河灣研究》的報告。

泥河灣盆地保留了至今近180萬年至幾千年間完整的古人類活動記錄,記錄了早期人類在這裡生活、生存的情況,這是世界范圍內少有的幾個地區之一,“非常幸運能夠參與這項工作。”Robin Dennell說。

在泥河灣遺址群油房遺址前的展示欄,日本學者Shinji KATO一下認出了自己的照片。照片拍攝於2017年前后,是他與另外幾位學者在河北師范大學觀察泥河灣出土標本時的合影。

油房遺址於2014年開始發掘,發現了大量石葉、細石葉標本,專注於東亞地區細石葉技術研究的Shinji KATO聞訊前來考察。近些年,他幾乎每年都來泥河灣,與不少國內學者成了朋友。

本次研討會,Shinji KATO帶來了《泥河灣盆地北部細石葉工業研究》報告,探討相關學術問題。

研討會上,對泥河灣在考古學上的價值,學者們給出了高度評價。

“百年考古發現証明,泥河灣一帶是除非洲之外,全世界最完整連續記錄人類演化進程的區域,這是泥河灣對人類起源的一個重要貢獻。”謝飛說,他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參與泥河灣考古工作,在主題報告《泥河灣百年考古回眸》中一一列舉了百年來泥河灣重要考古發現。

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在《泥河灣盆地的舊石器時代文化序列》報告中提出,泥河灣盆地是東方人類演化的搖籃,這裡保存著大量與古人類生存關系密切的哺乳動物化石,記錄著二百萬年間華北氣候與環境變遷的歷史。

泥河灣已有百年科研史,但時至今日的考古研究也僅僅是它的冰山一角。泥河灣未來的考古發掘,也是學者們熱議的話題。

Robin Dennell提到,泥河灣還有大量未知的遺址和遺存等待發掘。“這是留給考古工作者的任務,需要幾代人終其一生去研究。”Robin Dennell認為。

“泥河灣遺址目前的探索與研究成果,有些時段還留有缺環,需要繼續尋找和發掘,同時用現代科技手段對已有材料進行深入研究、分析,爭取提取到更多信息。”高星說。

研討會召開的4天時間裡,近30位學者還就古人類、舊石器時代考古學新發現、早期人類擴散和演化的環境影響、更新世歐亞大陸東西方人群擴散與文化互動等主題展開了討論與交流。

古人類在這個區域沒有發生過大的中斷

8月22日上午,參會的專家學者到馬圈溝遺址參觀考察。

馬圈溝遺址一處被鋼結構保護棚罩起來的深坑,是“東方人類第一餐”的發生地。

此處發現了以一頭草原猛犸象的骨骼為主、間有石制品和天然石塊的文化遺物,多數骨骼上有砍砸和刮削痕跡。

謝飛用“考古+想象”還原了距今約166萬年前的一天:

一群草原猛犸象被馬圈溝鮮嫩的水草吸引,它們紛紛步入沼澤,其中一頭年老體衰的大象卻深陷泥沼。這一情景,恰巧被一群古人類發現。他們沖向沼澤,棒打石砸,用石器刮肉取食……

馬圈溝遺址是泥河灣迄今發現的年代最久遠的遺址,“東方人類第一餐”也是東北亞地區最早人類出現的確切証據。

100年來,泥河灣不斷有重要發現:距今176萬年至125萬年的馬圈溝遺址、距今136萬年的小長梁遺址、距今110萬年的東谷坨遺址、距今79萬年的馬梁遺址、距今30多萬年的山兌遺址群、距今20萬年至16萬年的侯家窯遺址、距今9萬年至8萬年的板井子遺址、距今4.5萬年的西白馬營遺址、距今1.6萬年至0.5萬年的虎頭梁遺址群……

“梳理華北地區舊石器時代遺址,泥河灣盆地佔了近一半。更重要的是,泥河灣遺址群在時間上有很強的連續性,構成了舊石器時代早期到晚期基本完整的文化序列。它表明,古人類在這個區域是連續演化的,沒有發生過大的中斷。”高星如是說。

石器的發展見証著泥河灣古人類的演化。

河北省泥河灣研究中心泥河灣考古陳列室裡,擺放著不同時期的文化遺存,石器是其中重要一類。

仔細觀察會發現,早期泥河灣人類制造的石器,或是邊緣鋒利的石片,或是帶尖帶棱的石塊。慢慢地,石器制作技術開始提高,石器形態更加規整。最后,出現了鑲嵌在木制或骨制柄上的石器。

侯家窯遺址出土的石球是古人類演化的一次飛躍。

發掘於20世紀70年代的侯家窯遺址,出土了數量眾多的石球,它們有的滾圓精致,有的是半成品,還有的是毛坯。它們最大的超過1500克,最小的不足100克。專家學者研究推測,這些石球可能是投擲器——飛索石,是古人類狩獵野馬的重要工具。

“石球的使用,說明古人類開始用特制工具狩獵動物,具備了相對成熟的狩獵能力。據此可以推測,古人類在該階段已表現出一定的智力。”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舊石器考古研究部主任、研究員王法崗說。

王法崗在研討會上所作《新廟庄遺址構建晚更新世古人類演化的文化序列》報告中還提及,在距今4.5萬年至4.2萬年,新廟庄遺址發現了華北地區最早的石葉技術。

“石葉是一種剝片技術,是從石核上剝離的規整且具有獨特特征的長石片,標志著古人類制作石器能力的極大提升,說明古人在智力水平上的進步。”王法崗說。

此外新廟庄遺址發現了早期磨制串珠裝飾品。而在同屬泥河灣盆地的蔚縣下馬碑遺址,發現了研磨赤鐵礦顏料的遺跡,它証明,距今4萬年前后,這裡的古人類已經能夠研磨赤鐵礦粉制作顏料。

“裝飾品和顏料的使用,是審美意識的表現,說明古人類在生存之外,有了精神上的追求,開始做一些‘無用’的事。精神生活的追求無疑是人類演化過程中的重要階段,是人類走向現代人的重要特征之一。”王法崗說。

中華文明的古老基因深埋在泥河灣地層序列中

8月22日下午,於家溝遺址。

“看這個剖面!”王法崗叫住同行的專家學者們,指著一處近7米厚的土層剖面請大家觀看。這處剖面土質疏鬆、布滿了孔隙,從上到下呈現出黑褐色向黃褐色過渡的顏色變化。

“於家溝遺址的年代距今1.6萬年至0.8萬年,包含6個連續堆積的文化層,跨越了舊石器時代晚期和新石器時代早期。”王法崗介紹。

於家溝遺址出土了大量細石核、細石葉及加工精致的石器。最重要的發現,是10余件距今超過一萬年的夾砂陶片。陶片質地粗糙,陶胎較厚,其中最大的一件是黃褐陶平底器的下部殘片。這些陶片是泥河灣古人類的發明創造,也是中國北方制陶業最早的考古証據。

陶器的出現,是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這說明人類可以加工自然之物用作己用,是人類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標志。陶器出現一方面表明人類有生產剩余需要儲存,一方面說明人類有了煮飯器皿,生活方式隨之改進。”謝飛說。

“陶器的出現,通常伴隨著農業革命的到來。在這一時期,這一帶的農業革命正在孕育或已完成,初始文明開始發展。”謝飛說。

泥河灣率先出現了文明的曙光,它與中華文明的誕生也有著直接的接續關系。故事的起點源自泥河灣人群的遷徙。

本次研討會結束后,主辦方特意安排與會嘉賓前往張家口尚義縣參觀考察四台遺址。四台遺址發掘的多處房址實証了北方地區定居村落的出現。萬年前的尚義四台文化與泥河灣關系密切。

進入新石器時代,泥河灣制陶業的繁榮、農業的發展、畜牧業的出現,改變了先民生活方式,人們開始開辟和適應新環境,不同區域之間的交流活躍起來。

“這一階段,泥河灣的人類沖破地域禁錮,在廣袤的燕山南北地區,開始了新征程。他們首先創造了尚義四台文化,繼而創造出一脈相承的興隆窪文化、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謝飛說,在距今5000年前后,紅山文化遷徙至古涿鹿地區,有關黃帝部族(族系)的故事就人盡皆知了。

在涿鹿,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再之后,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黃帝勝利后,合符釜山。千古文明開涿鹿,是華夏文化開端。

對這段文明的接續傳承,謝飛提出“一條河、兩枝花”的說法。“一條河,指的是泥河灣這條中華民族生生不息、從未斷流的歷史文化長河。兩枝花,一枝開啟了中華民族‘萬年文化史’,實現了定居生活,步入了嶄新的新石器時代。另一枝則開創了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史’。”謝飛說。

泥河灣上百萬年人類發展史,也在塑造和影響著中華文明的氣質。

正如高星在報告中所說,文明的根系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萌發的,中華文明的古老基因,深埋在層層疊疊、蘊含豐富文化遺存的泥河灣地層序列中。

“考古發現,泥河灣的古人類並非保守排外,與外來文化、人群有交流,這可能是中華文明包容性特質的來源。泥河灣古人類使用的都是一些小型狩獵工具,沒有發現大規模的獵殺,不同人群之間也沒有明顯的暴力行為,與自然保持和平,這或許塑造了中華民族的和平性。”高星說。

“泥河灣的古人類在漫長的演化中,要與自然抗爭,才能生存下來。還要在工具制作、生存技能上不斷創新,才能增強對環境的適應能力。”謝飛表示,它塑造了中華民族敢於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的品格。(記者魏雨、姜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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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泥河灣IP搭上“文旅快車”

8月22日,泥河灣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體驗區。游客手持一柄鐵鏟,輕刮土層,挖出形態各異的石頭和物件,再過篩、清洗,一次模擬考古就完成了。

“考古旅游天然適合體驗式旅游。”泥河灣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董事韓磊認為。目前在泥河灣國家考古遺址公園,他們設置了模擬考古、岩畫拓印等旅游項目。今年暑假期間,遺址公園的模擬考古項目也確實受到中小學生熱捧。

“泥河灣舊石器時代的遺址中,出土過不少遠古動物的化石。很多小朋友對動物主題考古很有興趣,模擬考古仿照真實考古發掘現場,讓小朋友得到身臨其境般體驗。同時,還可以把考古遺址旅游與考古體驗結合起來。”韓磊說。

這只是泥河灣文旅開發中一個小小的板塊。

泥河灣因其在考古學上的重要地位,被譽為“東方人類的故鄉”和“中國的奧杜威峽谷”,是獨一無二的文化資源。

在文旅融合的大背景下,如何讓泥河灣IP搭上“文旅快車”?在泥河灣科學發現10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部分與會嘉賓也就此話題展開了討論。

“排他性資源是旅游產業發展的核心。”河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郭玉杰表示,對泥河灣來說,應該緊緊抓住考古旅游這個核心打造品牌。

在全國旅游市場,諸如唐宋或明清的考古旅游已經打出了名氣,而泥河灣考古旅游面臨機遇,也面對考驗。

郭玉杰認為,相比5000年來的中華文明史,公眾雖然對泥河灣上百萬年的古人類史相對陌生,但這也意味著泥河灣有更多的機會,打造出更有辨識度、區別度的考古旅游品牌。

標簽獨特的泥河灣,也有著發展旅游的不利條件——位置相對偏僻,距離城市較遠。一些游客覺得專門來一趟只是逛逛考古博物館和遺址公園有些“不值”。

“豐富旅游業態是關鍵。陽原正在圍繞泥河灣考古旅游打造研學基地和考古主題實景演出等,並探索旅游與溫泉、農業、非遺等要素融合。”陽原縣文化廣電和旅游局局長張培勇說,這些都是為了給泥河灣考古旅游注入更多新鮮力量。

張培勇介紹,下一步,他們將通過豐富旅游的內容和形式,讓考古旅游有更加多元、立體的體驗,以此“喚”得更多游客前來。(記者魏雨)

(責編:楊文娟、方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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