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車25馬,聆聽行唐故郡馬蹄聲聲

這座車馬坑創河北考古發掘車馬數量之最
9車25馬,聆聽行唐故郡馬蹄聲聲
3號車馬坑內的9號車。
4月1日拍攝的故郡遺址考古實驗室內正在清理的3號車。記者 龔正龍攝
3號車馬坑內出土的銅戟。
3號車馬坑。 本稿圖片除署名外均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
9輛馬車首尾相接,25匹馬遺骸猶存,一些馬匹身上鋪設有紅色幔帳……
繼發掘5車16馬的2號車馬坑之后,行唐故郡遺址又發現更大體量的3號車馬坑。這一考古發現,是河北考古迄今發現的規模最大的東周車馬坑,也將世人目光帶入歷史深處,對研究中山國歷史、揭秘北方族群華夏化的進程增添了重要考古資料。
數量之最
9車25馬,創河北迄今發現車馬坑埋藏車馬數量之最
4月1日,行唐故郡遺址沐浴在春日陽光下。
“誰也沒想到,就在53號墓葬旁,竟發掘出這麼龐大的車馬坑。”行唐縣文物保護管理所所長閆煒站在遺址東側的油菜地裡,望著前方嶄新的考古大棚,語氣中滿是驚嘆和自豪。
這座考古大棚的長度和寬度均罕見,但高度則低了很多。記者趴在地上,側頭望去,整個發掘區低調而恢弘,所有的遺跡點均用標識牌標注出來。故郡遺址現任考古領隊齊瑞普告訴記者,53號墓葬發掘較早,但對於其附葬3號車馬坑的發掘,卻是在2024年。因文物保護、天氣風沙等原因,去年年底田野發掘結束后,就迅速進行了回填。
據相關統計,迄今,河北共發掘了7處車馬坑,如商代靈壽西木佛墓地車馬坑、戰國中山王陵車馬坑等。論保存之佳,行唐故郡遺址的車馬坑可拔頭籌。其中,已進入實驗室考古的2號車馬坑十分精美,5車16馬的串排陣列、漆彩貼金的車輿、華美絕倫的絡轡,均彰顯著墓主人的尊貴,其殉人現象和殉牲坑則昭示著迥異於中原的戎狄之風。
那麼,這座最新發掘的堪稱河北埋葬車馬數量之最的3號車馬坑又有哪些特點呢?
齊瑞普拿出一張高清圖,給記者進行展示和講解——3號車馬坑的形制與2號車馬坑、12號車馬坑相近,具體由西側車馬坑及東側殉牲坑組成,二者以生土梁相隔,中間以溝槽相通。整個車馬坑呈東西向,總長26.9米,西側車馬坑內9輛馬車首尾相接。照片上,馬頭佩戴的骨貝絡轡、銅銜泛著冷光,3號車紅色幔帳殘片似在隨風輕顫,5號車服馬身上的銅珠串飾仿佛仍在叮咚作響……
東側殉牲坑,依然採用游牧民族特有的“頭蹄葬”,埋藏4匹馬的頭蹄,顯示出迥異於中原的文化特征。與早年發掘的2號車馬坑相比,3號車馬坑的殉牲數量減少,車馬裝飾趨於簡素,也沒有發現金飾。“3號車馬坑在故郡遺址中年代相對較晚,我們初步推測,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隨著與中原交流加深,其喪葬習俗逐漸華夏化的特點。”齊瑞普說。
部落首領
迄今共發現12座車馬坑,墓主或為鮮虞部落首領
3號車馬坑主人是誰?或者說,對於故郡遺址的主人,是否有了更清晰的線索?
“這座故郡遺址長度最大、葬車最多的車馬坑,是53號墓葬的附葬車馬坑。而53號墓葬是故郡遺址中墓室面積最大的。我們推測這位墓主是‘首領式’人物。”齊瑞普告訴記者,古代禮制對車馬有嚴格要求。《逸禮·王度記》曰:“天子駕六,諸侯駕五。”3號車馬坑內葬車9輛,其中有5馬駕車1輛。
“出現5馬駕車,是否意味著其主人是諸侯?”記者詢問。
“是否諸侯,尚不明確。首先,5匹馬是否都是駕車所用,還有待進一步証實﹔其次,北方族群是否完全遵循周禮,尚有待考証。”齊瑞普指著照片詳細解釋說,2號車南側壁龕中殉葬1人,膝蓋處隨葬銅斧,推測為修車匠人,這種殉人現象凸顯了迥異於中原的習俗。清理時,還在1號車左前方發現1矛2戟,這是故郡遺址中首次出土戟類兵器。戟是中原典型兵器,出現在戎狄族群的車馬坑內,意味著軍事文化的碰撞交融。
3號車馬坑,是河北迄今考古發現規模最大的東周車馬坑。“盡管身份成謎,但我們推測其墓主——或許是鮮虞部落首領,也可能是早期中山國貴族。”齊瑞普說。
融合標本
車馬奔騰兼收並蓄,揭示華夏文明多元融合發展印記
行走在故郡遺址內,穿行在黃綠交織的油菜花間,仿佛聆聽到2000多年前的馬蹄聲聲。
目前,故郡遺址共發現12座車馬坑——二馬駢車,三馬驂車,四馬駟車,滿載酒肉嘉魚的丘牛大車,運輸糧草物資的輜重車……類型豐富,奢華雍容,是一次東周車馬形制的集中展現。而今,田野發掘已暫告一段落,但車馬坑的實驗室考古仍在繼續——
5車16馬的2號車馬坑是58號墓葬的附葬車馬坑。自2018年以來,河北省考古人和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團隊密切合作,持續清理了車隊之首5號車、4號車、3號車……在這座建於遺址之上的實驗室內,通過多種技術手段逐漸清理掉車廂上粘貼兩千多年的泥土,發現了繁復的髹漆彩繪圖案、鑲嵌成組對稱的金屬質獸型牌飾,剝離出0.1毫米厚的金箔飾片。
“髹漆紋樣中的雲雷紋與獸面紋交織、中原風格彩繪下藏著北方草原貼金工藝、游牧‘頭蹄葬’習俗與華夏‘車馬坑’禮制相結合——2號車馬坑堪稱文化融合的絕佳標本。”扎根故郡十年的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漢唐考古研究室主任張春長告訴記者,目前正在對體量大規格高的3號車進行清理。
漫步於故郡遺址內,東周車馬的鑾鈴、戰國中山的劍戈,正在時空交錯中奏響古老文明的交響。記者進一步了解到,為了追蹤故郡遺址背后的基因圖譜,科研工作者還對數百具人及動物骨骼進行了DNA同位素測定,環境、冶金等科技考古也相輔而行。檢測顯示,遺址人骨中含有北方草原與中原農耕兩種族群的基因特征。
“故郡遺址很可能是鮮虞部落的核心聚居區。”張春長表示,故郡十年不尋常,這些考古發現和研究成果不斷填補著鮮虞—中山國早期歷史空白,更証明了中山國並非突然崛起,對研究東周時期北方族群華夏化進程以及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具有重要意義。(記者龔正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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